记者 程毓
白净的脸庞，温暖的笑容，柔和的声音……走进国家环境保护矿冶资源利用与污染控制重点实验室，见到扎着马尾辫的黄晶教授。很难想象，她上矿山、下矿井，与钒矿“打交道”快二十年。
刚四十岁的她，已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、环保部科技发明一等奖、湖北省技术发明和科技进步一等奖，入选2021年国家级重要人才计划青年项目。
走遍全国大大小小的钒矿山
与“钒”结缘，从2003年开始，黄晶读硕士进入导师张一敏教授团队。
钒是一种金属元素，是钢铁、化工等工业领域不可缺少的添加物，广泛应用于核工业、航空航天、新能源等战略新兴产业，是国家重要的战略资源。
全球90%的钒页岩在中国，如何开发利用好大自然的馈赠？“一定要到现场，让研究和应用落在实处。”张一敏反复强调。
为了探明全国各地的钒矿分布，黄晶在读硕博期间，跟着导师和团队的师兄们，开汽车到湖北、湖南、江西；坐火车到甘肃、陕西、贵州，爬高山、下矿厂，几乎走遍了国内大大小小的钒矿山。
第一次是去通山。他们一路颠簸来到山脚下，当地村民热情相迎，“来，跟我上山。”黄晶看到眼前的山路杂草丛生，哪有路啊？村民从腰间取下镰刀，左手一抓、右手一挥、抬脚一踩，开出了路。她跟在后面，深一脚、浅一脚，两旁的枝叶不断地划过衣角。
两里的山路，一行人走了一个多小时。到了矿山，还来不及歇口气，导师指着山体就讲起来：“表面是风化矿，下面是原生矿……”原来在书上见过的矿石突然出现在眼前，让她心生好奇，忘却了路途的辛劳和手上的划伤。
回到实验室，她和团队师生对采集的矿石进行分析，把矿石放进机器里，磨成粉状。混矿时，虽然戴着防尘面罩，但是细小的粉末仍钻进来。“每次做完，脸上只有牙齿是白的。”黄晶笑着说，“至少洗三遍澡，才能洗干净。”
之后，每年一半时间，她都在全国各地矿山或矿厂。寒暑假没课时，一去就是半个多月。冬天，矿山的风干冷，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；夏天，穿的劳保服一会就汗湿了，下井一天就捂出痱子，又疼又痒。
科研工作艰苦而劳累。“每当看到做出的数据，就觉得工作很有意义，又有了干劲。”黄晶说，“时间长了，做这些习以为常了。”
历时八年，她和团队完成了各地钒矿的采集和定性，建立了国内最完善的钒矿数据资料，为后来的理论研究和成果应用打下了坚实的基础。
擦干眼泪 打起十二分精神
如何高效提钒、绿色提钒是世界难题。黄晶在导师张一敏的指导下，和团队师生一起与“钒”较劲。
记不清做过多少次重复的试验。她拿出一件样品烧制、冷却、分析，在一个条件下的试验从早上八点做到晚上八点才能完成。而这样的试验要重复做10次以上，每个样品还至少做10个条件以上。
2014年，团队历经四年完成了“十二五”项目。验收时，她离预产期只有一周，挺着大肚子与专家沟通。“慢一点！”专家们心疼地叮嘱她。生完孩子四十天，她就回到实验室，“科研工作开了头，就停不下来。”
努力换来丰硕的成果。留校7年，她成功申请4项国家基金。2020年3月，团队申报“十三五”国家重点研发项目，确定由她牵头。这是她第一次主持国家重点项目，正值暑假，她带着6名博士没日没夜地准备材料。
该项目由5个课题组成、10家单位参与。因为疫情，相互之间靠视频、邮件和QQ沟通，每天工作15个小时以上。为了节省时间，大家每餐吃外卖，“周边的外卖吃了个遍，都吃厌了。”
汇总材料、反馈意见，黄晶花了一个月形成初稿。之后，72页、5万字的申报材料修改了20多稿。张一敏只要不出差就过来，看材料、提意见。眼见截稿时间临近，一天，张一敏看完材料，严厉地对她说：“这不是你的水平！”
黄晶愣住了，眼泪忍不住地涌出来。她跑出会议室，躲在走廊角落处抽泣。同组的年轻老师跟出来、安抚她，劝说了几句，也哭起来。“两个多月的辛苦突然涌上心头，觉得很委屈。但是，仔细想想，张老师的批评有道理。”两个人擦干眼泪，假装若无其事地回到会议室，继续讨论修改。
几个月后，该项目成功获批。“这在意料之中，因为选题贴合、材料扎实；又在意料之外，同组落选的都是知名教授，而当时我是副教授，但是我们团队很强大。”黄晶回忆说。
摘果子难，吃果子也不好消化。主持该项目一年来，黄晶推动钒资源的开发和利用，从理论到技术再到生产链，三个投入过千万元的示范线也在建设中。去年底，项目进展报告通过了科技部的验收。
这一年，因为过度疲劳，她头发掉得厉害。有时，她感觉很累，想歇一歇，但看到团队的师生们都是从早到晚地做实验，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。
八件“战袍”见证她的努力
在黄晶的办公室里，一个双开门的冰箱和两个行李箱格外引人注目。打开冰箱，里面有餐具、咖啡和茶叶。
每天中午，她在办公室度过，午餐后在沙发上眯一会。沙发上有两件外套，冷时披上身。加班疲惫时，冲杯咖啡提神。行李箱，是随时出差用的。
进入团队快20年，黄晶去矿山穿过的劳保服、做实验穿过的白大褂已有8件，都被她细心地珍藏着。每件劳保服的裤脚都磨破了，每件白大褂也洗成了浅黄色。这些“战袍”见证了她的努力。
记不清有多少个日夜，她换上白大褂，扎进实验室，做分析、记数据，查资料、写论文……抬起头时，天已经黑了。由于经常摸完矿石，洗把手往衣服上一擦，拿起笔就记录，每件白大褂的前面都最旧。
下现场，她穿上劳保服。再好的身材，套进灰色的劳保服里就像村姑。但是，厚厚的劳保服，是安全的保证。她出差常常带两三套，穿半天就汗湿了，换一套。有时，她爬山摔倒、被矿壁剐蹭，多亏有劳保服的保护才没有受伤。
“挖矿石、抬料包、混矿粉……黄老师总和我们一起干，像个女汉子！”同组的胡鹏程说。小时的黄晶就像个男孩子，寸头短发，不玩女孩喜欢的洋娃娃，偏爱玩滑板、打水仗。工作后，她常年穿长裤、旅游鞋。闺蜜们电话约给她吃饭、逛街，常常得到的回复是“在矿山”“做实验”。
她想过“相夫教子”，但是，团队的每个人都在往前冲，作为团队骨干要做好表率。从参与国家项目，到牵头主持国家重大项目，黄晶始终坚持“选择了这项工作，就必须完成、做好！”
她和团队的科研成果斐然，从产业链入手，“双循环”处理风化矿，到“一步法”处理原生矿，再到钒电、钒基新材料制造等，不断充实理论研究，持续优化工艺技术，为全行业技术进步、环境保护、工程规范提供了有效支撑。
他们的主要技术成果在陕西有色金属集团、湖北平凡矿业和中钒新材料有限公司等大中企业成功应用，近三年新增销售额 16.26 亿元，并实现了污染物减量化、废物资源化、管理一体化目标，取得了行业高效、清洁生产的重大突破。
张一敏评价这个女弟子：“做科研能吃苦、肯钻研、有韧劲！”黄晶对导师和团队满怀感激：“有幸在这么高的平台、这么好的团队学以致用，实现个人价值，我会继续努力，争取更多成果、更多贡献。”